《抓狂演训班》法文原名Un triomphe有凯旋、胜利之意,英文片名The Big Hit指向戏里受刑人演出的《等待果陀》,在法国剧场界一夕爆红,让诺贝尔文学奖得主贝克特的《等待果陀》在受刑人的演出下出现新解。
《抓狂演训班》是2020年的电影,根据1985年发生于瑞典哥特堡监狱的真实事件改编。剧情描述,在剧场失意的演员艾提耶为赚取生活费到监狱带受刑人演戏,也到公司以戏剧热身的手法开班授课。艾提耶的演员生涯并不顺遂,此外,与疏远的女儿和离婚的演员妻子也有关系课题要面对。
监狱的戏剧课中,艾提耶总认为寓言中的道德劝说,无法让受刑人感到真实投入,他想找寻能让受刑人感同深受的故事。当他听他们分享狱中生活“永远在等待,等待日子来,等待日子走”,灵机一动决定带他们演出贝克特的荒谬剧《等待果陀》。而在6个月的密集排练后,5位参与演出的受刑人,他们真实等待的心声与他们独特的身分,意外让《等待果陀》的表演受艺文界评论家的喜爱,得到诺大的成功,艾提耶开始与5位受刑人在法国剧场巡回演出。
《抓狂演训班》剧照
艾提耶、受刑人与荒谬剧《等待果陀》三者交织在《抓狂演训班》中,电影有野心朝三种面向述说:剧场舞台的魅力,受刑人演戏时在“演员”与“受刑人”间身分的转换,以及艾提耶自己的议题。任一个面向的深入,都有其值得探索之处,但或许受限导演艾曼纽寇克(Emmanuel Courcol)的叙事功力,前述的三个面向都刻划不深、蜻蜓点水,以至任何冲突场面与灵光时刻都瞬间即逝。除了艾提耶的角色,其他受刑人、警卫与典狱长都扁平的像是符号,中段剧情反复用蒙太奇拼贴出受刑人舞台上的演出与回到监狱的矛盾状态,但冗长重复,只勾勒了一些现象观察,整体平平淡淡,宛如流水帐。
唯令人特别深刻印象,是尾声受刑人集体在开演前逃跑,让观众痴痴等待演员/受刑人的归来,此幕的后设使银幕内外的观众都直接沉浸于《等待果陀》的剧情之中,等待著不会到来的果陀/受刑人,更以此延伸去探问《等待果陀》出现的疑问:相对于已决定中止等待困境的受刑人,银幕内和银幕外的观众留在原地等待的是什么?观众等待一个演员,还是等待从此改邪归正的更生人?或一种商业励志的感动?
《抓狂演训班》剧照
《抓狂演训班》与《等待果陀》在电影结尾的合而为一拯救了全片。如果没有如此破格的结尾,会让人质疑这部电影究竟是成功的改编还是失败的改编;甚至可能思考它其实最适合的拍法,应该是纪录片,但导演可能想避开再拍一部《凯撒必须死:舞台重生》,又著迷于表现最后《等待果陀》的后设荒谬情境,于是把它拍成了剧情片。
《抓狂演训班》让人真正觉得荒谬的是105分钟的电影,在90分钟前都像是老套的励志片,最后15分钟却走入荒谬的等待。受刑人跑了,艾提耶站上奥德翁国家剧院,述说他如何带领受刑人演戏,而他的分享内容竟变成他之后巡回表演的内容。电影没有交代受刑人之后下落,典狱长、法官有没有受惩处,导演艾曼纽寇克像是模仿并强行制造了荒谬的情境,让观众觉得受刑人看似越来越好,却在最后转身逃跑,让艾提耶尴尬地站在舞台上说“这就是全人类的处境”,而不是选择让观众自然而然在全片事件中看见其荒谬与其不和谐处。
其次,电影有多处令人感到不真实,就像艾提耶有一段对剧场表现真实的理解,大意是“演员对了,表演也对了”,真实就会从舞台倾泄而出。但《抓狂演训班》实际的呈现,却有很多细节折损电影给观众的真实感,包含这些受刑人是由专业演员演出,无论他们戏中多努力背词、多反抗权威与多挑衅,看起来都极为苍白无力,因为在观众眼中,他们演的像受刑人,却没有受刑人的真实感,用电影的话述说就像是“演员不对,表演也不对”。他们演出受刑人,再演出受刑人作为演员努力的演戏,在观众眼中,感受到的只有演,没有真实在其中;而他们从受刑人变换到演员角色真正融合有力的时刻,只在电影里的几幕排练与聚光灯落下的表演舞台上。
虽然,导演也刻意采取类纪录片手持的摄影方式,跟随在演员角色所处的空间,仿佛近距离地纪录受刑人排练到登台前的演出,让银幕前的观众被纪录感的真实性说服,但这样的手法似乎仍有点亡羊补牢。
导演艾曼纽寇克试图让《抓狂演训班》如同于贝克特的荒谬剧场,要藉著剧中剧说一个荒谬的故事,勇气十足,但如何拿捏现实的真实与剧场转换到电影中,仍维持住其真实的一面,考验导演的叙事功力。
当电影无法令观众完全感受到真实,电影中的戏剧又无法与人生产出连结,一切只剩电影提出的概念叫人惊艳,似乎就可惜了原本非常好的故事题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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