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摄过抵抗三部曲/战争三部曲《一代人》、《地下水道》、《灰烬与钻石》及多达35部电影长片、纪录片、电视影像,关注波兰二战后国家与民族论述的波兰电影大师安德烈华伊达(Andrzej Wajda),90岁高龄拍摄的最后作品《残影》(Powidoki),一直是他想述说的故事与企图召唤的记忆,如今成为他最后的一部作品,电影也在台正式上映。
安德烈华依达道出“电影具有启迪人心灵的力量”,这似乎也是他一直不断投入拍摄政治电影的主要原因,借由电影的影像,爬梳波兰民族二战后断垣残壁的历史景像,带著这一代、下一代及往后的一代,找寻真相、找到民族能继续行走与安顿的方向。
在电影《残影》中,安德烈华依达将二战结束后的波兰,刚离开德军之手,便转由苏联统治、被苏联进行苏维埃化运动(受史达林的社会主义熏陶),一个走向新社会的崭新时代搬上银幕。在那个新时代里,艺术被视为替政治服务、为改革声浪发声的管道,艺术被迫具备写实主义的一种观点形式,只有社会写实观点是艺术唯一正确、对的表达;而华依达的这段历史记忆,藉前卫画家史特斯明史奇(Wladyslaw Strzeminski)不愿让艺术成为社会主义改革下的工具,使得后半生面临倍受政治打压的生活,他如何一点一滴,被新时代的政府赶出他所创立的学校、剥夺他艺术家身分、无法买颜料作画、没有粮票(社会主义下没有工作便没有粮票),饥寒交迫到舔盘子,逐渐没有收入、食物而被饿死的过程,在银幕上重现。
华依达不用煽情手法、不使任何刻意叫观众紧张、投入的编剧花招,《残影》影片在人物的对话、台词,以及光影、色彩的调度,象征而收敛克制地,带领观者贴近了史达林社会主义下的社会气氛,并利用影像内搭建的比喻,产生更加真实触碰人心的力道,让比喻重塑与再现了当时的感受,为那时刻的感觉命名,召回记忆,一如电影开头突然垄罩在史特斯明史奇家中窗外的史达林红色宣传布幕,大片的红色遮在史特斯明史奇的白色画布,重现了画家在当时被迫害的心境,观者直接借由那些光影色彩和比喻,体会到史特斯明史奇的感受与经历。
华依达的《残影》在这之上又藉史特斯明史奇专注艺术这更为恒久长存的事物,让影片多了点到为止却又看尽沧桑的普遍性领悟。影片的主题绕著史特斯明史奇所说的艺术性美学,艺术像真实反映人感知的残影,而将史达林的社会主义象征般地与过去、未来的那些强势而独断的任何主义连结,放置一起,将这些改革、主义的命运和艺术相比,说它们都是“历史的一阵风”,很快过去,正如米兰昆德拉的《笑忘书》起头令人感到荒谬与可笑的捷克宣传照的一则反讽,道出政治人物与政治改革的阴晴不定。四年前一个政治人物在照片上被广为宣传散布,四年后因被控叛国罪,他就在照片上成了一抹空白的白色,而艺术与政治应该存有的界线,就在《残影》中史特斯明史奇的经验里被如实的勾勒出来。
而在艺术与政治的界线分际,华依达隐约又和米兰昆德拉志同道合、所见略同似的,都加上媚俗 (kitsch)的群众概念。《残影》除了史特斯明史奇的不媚俗,以及史特斯明史奇妻子透过女儿传达的一句话“他们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史特斯明史奇身旁的校长、美术馆馆长、文化部长、匆促而走的人们,皆能隐约带观者接触到媚俗的几种特质,热情而蛮横,自诩正义,陷入自我感动并渴望呼朋引伴一起进入这种虚幻的昇华快感,并不准他人不加入这种崇高感动。而身旁更多的艺术工作者与人们,被绑架似的只得压抑自己的声音,为了生存而跟随下去。
《残影》这部华衣达遗作,捕捉到艺术家史特斯明史奇的人生,希望也能被给予像韩国近年在台叫好叫座的政治电影《我只是个计程车司机》与《1987:黎明到来的那一天》同样关注的机会,因它实实在在让社会避免遗忘,弦外之音提醒了群众避免陷入疯狂而不自知的媚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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