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仿生人由独占企业大量生产,却只限于外星殖民地从事危险、卑下或娱乐相关工作。秘密警察银翼杀手瑞克Rick Dekard(老牌硬汉哈里逊福特饰)负责追捕并勒令“退役”(即终止生存)反抗地球禁令或潜逃回地球的仿生人叛军。
2049年洛杉矶,仿生人奴工已成为文明跃进过程的关键,却与真实人类的界线越趋模糊,真假难分。新生代银翼杀手K(雷恩葛斯林饰),在枯死的白树干周边追踪到一箱埋藏多年的白骨,为了发掘事实真相,他必须循线找出前代关键银翼杀手瑞克,(哈里逊福特饰),才能逐一解谜。
睽违35年,《银翼杀手2049》由雷利史考特监制,以《怒火边界》与《异星入境》甫获多项国际电影大赏的加拿大导演Denis Villeneuve掌镜,剧情改编自美国作家Philip K. Dick《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Do Androids Dream of Electric Sheep?)的科幻小说,以“枯骨”与“记忆”为人类存在的证据,一实一虚,运用宛如奇观的视觉特效、黑暗阴沈却又饶富诗意的场景设计,以及英国浪漫派诗人William Blake之于道德精神层面的疑惑,探讨人类基因工程技术进步与“神创人”v.s“人造人”的不朽对局。
雾气迷濛,阴雨不断,黄沙漫天,毫无绿意的洛杉矶大都会为银翼杀手活动范围,是生态浩劫后的寓言,也是编导暗示美国为毫无生命活力的反乌托邦极权主义社会。以商业集团统治下的肃清氛围(新生代银翼杀手终结前代仿生人),使用暴力手段强制制裁,将自由意志与贫困无助(前代仿生人为代表)强制革除在社会体制之外(高楼林立的洛杉矶市中心在本片却成为空无一物的老城区,全片只有银翼杀手瑞克的长毛牧羊犬提示了过往洛杉矶朝气蓬勃的记忆)。这是表面充满秩序,却充斥阶级矛盾、资源紧缺、犯罪迫害的Sin City,掩饰著虚弱空洞的精神世界。夜幕低垂的洛杉矶充满了好比《攻壳机动队》中东京场景的浮空投影Hologram。与日本导演押井守喜好鲤鱼为意象表达不一,《银翼杀手2049》淅淅沥沥的城市大街,hologram均是各处性感走动的年轻女体、曼妙扭动的粉嫩芭蕾舞鞋,纤纤细指轻轻嘘了丰满朱唇一声,暗示了缺乏真实女性与孕育新生命的绝望都会,也是银翼杀手K疑惑自我存在与亲密关系的暗示。公元2049的洛杉矶,小钢珠游乐场横行,汉字片假名处处,是个没有灵魂ghost,只有躯壳shell的美丽新世界,也应对了1980年代《银翼杀手》电影拍摄时期流行的预言:美国经济体系无法制霸全球,最终将被日本超越。
获奖无数的摄影大师Roger Deakins运用低调低角度的夜景布光、微弱的白昼与紧闭的门窗(K居住地狭小公寓与警察局办公室),风格压抑,既是主角们的心情写照,也是好如末日般的异境。华伦斯先生(《自杀突击队》小丑Jared Leto饰演,本片亮点之一)的会议室使用明暗对比的方法,大面积的阴影呈现海浪波涛的倒影(明示孕育生命/创造仿生人),其微微晃动的斜线将银幕划分成不安定的构图,几何暗影又将人与仿生人隔开,除了说明彼此之间的鸿沟之外,又进一步让主角在他身处的世界中更显孤独。
无论是1982年雷利史考特的《银翼杀手》还是2017年Denis Villeneuve《银翼杀手2049》,电影中呈现的迷幻世界,都饱含黑色侦探电影(film noir)的再现:企业总部简约单调,洛杉矶市中心有著东京银座的幽暗巷弄,怀旧复古的吧台和点唱机(哈里逊福特的住所),还有前代仿生人寸草不生的单薄小屋(K调查前代仿生人的起始场景),过去、现今与未来的张力就在剧情交错之间,让阴影或雾霾吞没人物,形成绝望的宿命气氛。城市充满著黑暗与堕落,这看似毫无生命迹象的水泥丛林,比人类存在得更恒久远:人们的命运如同蝼蚁。
绵绵细雨越发急促,直到剧情发展之最高潮。女性角色在本片表现亮眼,都在阴雨纷飞的场景现身:银翼杀手K与云端情人乔伊(古巴裔新星Ana de Armas饰演)相知相惜的家里约会,是精神上的满足;和警察局长的办公室对话(《神力女超人》总教头罗𬞟怀特饰),是面对社会规范的人际关系与; Mariette(加拿大籍的Mackenzie Davis饰演)在湿漉漉的夜市街头邂逅,是肉体关系的愉悦,而和死对头Luv鹿死谁手的敌对状态(荷兰裔Sylvia Hoeks饰演),都迫使K对于女性/自我存在与他我生存的课题提出大哉问。若躯体不复存在,虚拟的hologram可以视为真实的爱情么?即使身材无可挑惕,一夜之后还能保有感情的温存吗?
《银翼杀手2049》中的女性,积极、主动、聪明、独立,其致命女性(femme fatale)的鲜明形象,情欲追求自主,权力在握且极具支配性,反而男性角色多半隐身在老旧房舍与幽暗空间,不再具有绝对的主宰权,反映出男性的迫害妄想与阉割焦虑。但也因为女性角色们的难忘与出众,让弱势族裔瑞克(前代仿生人处于社会边缘,随时有被终结的焦虑)追寻过往记忆(他仍记得瑞秋的绿眼睛),与新生代K,打破以大集团主导的集体无意识(老旧仿生人一律铲除,表示2049年代无视于历史的累积与人性的关怀),形构自我与国族(仿生人)的认同,进一步衍生出自我的性格与思想。
原作者Philip K. Dick的书名《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羊吗?》的解答模棱两可,但是在凭藉记忆,瑞克与K追寻奇迹的那一刻,K或坐或卧,在细雪覆盖的阶梯上,他仰望纷纷银白,是回忆、是满足、是冥想还是生死徘徊,观众们各有论述,但是编导运用原作者中间名的缩写K命名雷恩葛斯林饰演的银翼杀手,哈里逊福特饰演的瑞克在本片2049与《银翼杀手》不少桥段均有拍摄角度雷同之处,再再显示编导运用影像美学,在人们如此健忘的年代,呼唤我们集体的观影记忆,找回世代认同,并时时提醒我们人类存在的大哉问与历史时间的答辩。
在《侏罗纪公园》,远古恐龙的存在是一坨坨排泄,而《悲情城市》中,地方景观是历史的伤痕。一幅画、一本书、一首诗、一尊像、一只歌,银翼杀手忧郁失落地诉说著,记忆、失忆与回忆,铭刻隽永地绵延我们的人性与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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