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2008年漫威英雄首部曲《钢铁人》吸睛/吸金,接连登场雷神索尔、绿巨人浩克、美国队长、星际异攻队、蚁人、奇异博士、蜘蛛人、黑豹与惊奇队长的超级英雄大家族。或许英雄是古今中外最短命、最高度不稳定、爆肝指数与失业率最高的苦命行业,漫威宇宙众家英雄好汉们仍同甘共苦,十年苦熬,经历了2012纽约大战、2015奥创逆袭、2016英雄内战,以及2018毁灭半数宇宙生命的无限之战。
促使各路好汉齐聚一堂,令全球影迷影评年年发烧,更在《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复活节开打以来,打破全球影史纪录,首周猛进12亿美金的开片佳绩的终极秘密在何?魏明帝时期刘邵在其著作《人物志》第八篇【英雄】中下了定义:“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古希腊罗马史诗中的古典英雄则是:“解救众生、战绩效率,为追求荣誉而生死存亡的战士”。钢铁人的多金嘴贱、雷神索尔的身形气势、浩克的科学精神、美国队长的正气凛然、星际异攻队的团队合作、蚁人的幽默逗趣、奇异博士的才气大度、蜘蛛人的青春无敌、黑豹的灵敏迅速与惊奇队长的超凡破表,在在都是令凡人你我钦佩欣赏的崇拜偶像(漫威英雄中的鲜明形象无意间促使观影者带有“我认识这位耶!”的集体认知错觉)。而十年间的大小战争,规模浩大、滂礡无限,则是借由某种类似封神祭拜的仪式,导向一种“童稚式的狂喜”,这就是为艺术而艺术(l’art pour l’art)概念的延伸,当战争突变为一种表演(大银幕),而且有了目的导向与假想性敌人(乔许布洛林所饰演的Thanos就是现代独裁统治者的影射),此时,战争的行动亦是被美学化,进而转换而为某种“再现”(re-representation)的形式,也是我们带有好战基因的人类对复仇者联盟如此兴奋莫名之故。战争可为最浩大的群众运动订定目标(虚拟战争也算,我想本年复活节后争先恐后抢看本片也是大战之一),同时又不触动传统资产阶级的地位,只有以战争之名,可以动用一切科技资源(比如打造量子隧道与找寻力量宝石,本姐怀疑英雄们出差时旅费伙食费联盟总部加给无上限么?要不怎可一战吃五年?浩克又这么会吃),同时又维护资产阶级政权。再加上全球恐怖自杀炸弹攻击的案件频传,我们震惊之馀却暗自希望总有一举成功的终极解药(也就是众家英雄们的相救或是来个天降神助Ex Deus Machina),于是乎,一切你、我、他欲望的投射,在资本主义的环境下,票房数字想当然尔破表爆棚,一切尽在不言中。
马克思主义学者班雅明(Walter Bendix Schönflies Benjamin 1892 –1940)在其著作《德国法西斯主义理论》提到“政治美学化”(Aestheticisation of politics),本姊不如说漫威电影的大鸣大放是“大战美学化”的成果。漫威电影的复仇者们,除了雷神索尔是天庭神仙(外星人)之外,其馀皆为凡人肉身转化突变而成(好啦星爵是人类与外星混血儿)。他们最重要的英雄加持认证身份,则在于“制服”的确定,他们或多或少都有超级尴尬的时装灾难(fashion disaster,想想彼得帕克当年还得自己买布缝制蜘蛛装呢!),但是经过进化或是复仇者总部订做的英雄制服,流线紧实、色彩艳丽,其表现了最高理想目标,是一切欲望的投射,美学化的uniform是英雄主义的象征,因为其unify our forms (of dreams)。相较于制服本身,那一个藏在制服底下的肉身个体的本质,便又发展成另一独立故事。
这是漫威英雄解除制服后的另一面向,或许也是触发人心的另一种美学模式。战事的开打不啻是为了某种国家纪律所激发的理想主义,随著战事的拖延,英雄与理想也随之变质,所效忠的理念(国家)成为统治阶层的借口或是建构出的神话。战事前期总脱不了激情无限,而空窗期呢?整整五年间,黑寡妇暗自神伤,浩克寄情于实验室,美国队长选择了最美式的“集体畅谈,以时付费”的退伍军人症候群心里治疗,雷神索尔邋遢增肥、酗酒打电玩,耍废度日,他们生活费哪儿挣?还是联盟总部有集体农场、热炒外带,鲜蔬贩卖机?漫威这种柴米油盐蒜皮小事没给观众解谜(本姐倒是非常在意,难道浩克空窗期兼职IG部落客?),但是英雄们的集体失落(lost),明白了即使以暴制暴也无以拯救痛失的宝贵生命,随著空窗期持续越久,英雄主义也就转换成另一种形式继续燃烧:艰苦,沮丧,却令人清醒的环境中终年损耗。对功高震世的英雄们而言,消失的敌人、失散的好友家人,这无疑是世界末日。
古今中外的英雄旅程不外乎寻找众人皆渴望的MacGuffin,这个老梗可以是一尊圣杯、一只魔戒或是力量宝石。导演罗素兄弟以顺序倒叙双重手法,让众家英雄回到过去,故地重游,钢铁人与队长、浩客与蚁人,索尔与火箭浣熊、涅布拉与战争机器、鹰眼与黑寡妇,遇见了另一个自我分身,好以暂时解除痛失亲友的冲击,开启另一场寻宝游戏,这无疑是所有紧张关系的最佳发泄口。透过时间与追寻,好似另一面镜子,颤挂于无法辨识自己以外的另一种大恐慌(比如涅布拉回到2014年的Morag星,复习到了自己的愚忠),复仇者们了解到何谓旷世英雄,还是不过是鼓足愚勇的凡夫俗子?透过战争与MacGuffin的追寻,其实证明了先进科技还未发展到足以控制社会秩序的地步,而社会亦无强大无私到具有把科技当做其“进步的工具之一”来使用的能耐。帝国主义式的终局之战更是场先进科技的反扑。帝国(例如Thanos所属的Morag星)利用科技夺取自然物资,科技则透过战争向社会讨人力(《复仇者联盟3:无限之战》后失去的50%人口)。这是睿智开化的岁月,也是混沌蒙昧的岁月,人们看似拥有一切,人们其实一无所有。
漫威十年来或许终于茅塞顿开,意识到他们没有义务改变全世界的愤世嫉俗者,《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的核心精神是超级英雄电影的老套大集结:自我忠诚,自我牺牲,以及善战胜恶的文学正义。本片人类学伦理学的铺陈步调太慢,雷神索尔的笑话永远冷场,量子理论与回到未来的实验太过轻而易举。在振奋人心的终局大战场时,代表美利坚共和党的美国队长居然能毫不费力拿起异教徒自由派的索尔雷锤,还可以在Thanos巴掌下生还;复仇者们全是俊男美女(即所谓大战美学化,好啦浩克变身前挺斯文腼腆的呀!)强大敌方只有男性人型领导,身后大军不是妖魔(化)要不就丑不拉叽的魔兽鬼怪。《复仇者联盟3:无限之战》地表瞬间减少了的一半人口,但是在《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当代表美国民主党自由派的手指一弹,那是全种族的秒杀genocide,是毫无溅血大屠杀holocaust,是只求复仇、还魂失落的物种歼灭。难道他们没有亲朋好友?身为怪物、长相难看不是原罪呀!
所以自由派的自我牺牲实有必要,他不但“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也“解救众生、战绩效率,为追求荣誉而生死存亡”,而草菅无以计数的生灵涂炭(即使是大反派)不应是复仇者英雄们的原初宗旨。我们观众惊喜于众家英雄齐聚一堂之于,对于退役老兵、为爱失落的熟面孔们,仍不时泪流满面。导演罗素兄弟成功揉杂喜剧与悲剧元素,大小英雄,大起大落,不过是为了能与家人朋友平安度过每一天温馨的小日子。
那么英雄主义呢?
或许奥地利作家Stefan Zweig(1881-1942)所著之《罗曼·罗兰》传记中〈苦难的英雄〉所说,最为写实:(Romain Rolland, 1866-1944)Kapital 35〈Die Helden des Leidens〉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Literature Liber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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