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绿皮书》互相尊重是消弭歧见的起点

《幸福绿皮书》是一部美国剧情喜剧电影，由彼得法拉利执导，维果莫天森、马赫夏拉阿里主演，改编自真实故事，讲述在1960年代，非裔钢琴家唐·雪莉准备前往美国南部进行巡回表演，为了确保自己在普遍歧视黑人的地区能够安全演出，唐聘请一名曾在夜店担任保镳的白人东尼作为司机，两人便展开一场为期两个月的南方之旅。

日前公布的第91届奥斯卡入围名单中，《幸福绿皮书》获得最佳影片、男主、男配等五个奖项的入围肯定，可以看出这部电影具有的实力与影响力。片名中“绿皮书”指的是当时一位黑人邮差写的绿色外皮旅游书，里头详细记载各地“黑人友善场所”，包括商店、餐厅、旅馆等，避免外出的黑人沦落到无处可去的窘境，因此在这种族隔离思想依旧存在的时代背景之下，要前往“深南部”巡回演出可以说是无比艰辛。

或许从简介上来看，本片剧情似乎没有什么过人之处，由一黑一白组成双人搭档也早已屡见不鲜，但我想《幸福绿皮书》能够如此成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维果莫天森和马赫夏拉阿里的表演，他们自然且极具火花的互动，就好像真的把时光拉回当时唐和东尼两人初次见面，之后再一同旅行的整个过程，不管电影所呈现的是否完全符合史实，这段故事与两人深厚的情谊都已完全烙印在我脑海中。

打从片头开始，《幸福绿皮书》就完美示范如何用镜头、演员的表情和小动作来塑造一位角色，不论是东尼在夜总会以“帽子”来赢得他人好感、偷偷把家里黑人用过的杯子丢弃、或者在成为司机后仍不愿帮忙搬运行李，都显示他投机取巧，带有种族歧视和自我中心的性格，非常直接的为之后故事先铺了路，实在很难不让人思考，这位我行我素的白人，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产生这么大的转变？

就如同其他讲述种族议题的电影，《幸福绿皮书》同样安排许多令人感到愤怒的桥段，从纽约出发这类情况还不明显，顶多只有个人的排斥与偏见，但越往南边，唐所受到的歧视行为便越显严重。不过有谁知道东尼为了养家糊口而逼不得已接下的工作，却造就一场意想不到的旅程？《幸福绿皮书》把一段原本只有各取所需的“雇佣关系”，透过东尼与唐在旅途中的互动，变为两个截然不同价值观的互相碰撞、影响与理解。

尽管东尼在唐表演后才开始改变对他的态度，但从车内几次对话、夜里唐坐在阳台上孤单的身影，东尼内心就早已被唐影响，在无意中佩服这位坚强的钢琴家。这不禁让我想到，在当时黑人地位普遍低落的时代背景，是否许多人也跟东尼一样，在周围环境耳濡目染下产生歧视心理，而他们心中在族群“平等”与“隔离”之间，是否也只缺乏一个让他们改观的契机？

因此，东尼从最初因为不希望被扣钱而保护唐，到最后发自内心为其著想，不光是以他所能满足唐的需求，也能完全消除心中那道藩篱，尽力为唐争取与其他人相同的权益。然而人们的歧视却远远不只如此，如同在《关键少数》、《逃出绝命镇》等电影就不断被提及的观点，比起明显的歧视，表面平等，背后却有意无意把对方跟自己做出区隔才更为羞辱，不论是“不尊重”或“过度尊重”都是如此，就像一次晚宴上主人“特地”为唐准备炸鸡料理，所谓“平等”绝对不是只有展现善意，而是必须真正与他人站在同一立足点。

就我而言，特别喜欢两人在车内吃著炸鸡的桥段，这让我深深感受到每个人从来就不该被肤色、长相或性别所局限，东尼起初有著黑人都爱炸鸡的刻板印象，但听到唐从没吃过后，便马上转为“炸鸡推销员”，希望他单纯享受这个美食。虽说从表面看来这只是唐对食物的好恶，但实际上却是害怕自己“黑人”身分引来歧视，不论是不吃炸鸡，或是不弹爵士乐都是他发自内心对自我的逃避。就如唐所说，他在台上是个钢琴演奏家，能够赢得众人的掌声，但一走下舞台就跟其他黑人没两样，面对这“不黑不白”的困境，渴望有个家、缺乏自我认同是唐心中最脆弱的一面。

在离开表面尊重、实际无法跳脱种族思想的餐厅后，东尼和唐来到他首次踏足的黑人酒吧“Orange Bird”，尽管马上受到异样眼光，但那却不是敌意，而是这些客人从未想像过的光景。同时唐也在东尼的鼓励下，走出别人所设立的框架，重新寻找属于自己的定位，于是他坐上舞台前的钢琴，拿下放在琴上的威士忌，为全场贵宾弹了他最擅长的古典乐，因为他不再只是个娱乐白人的黑人表演者，尽管在其他乐手上台后，唐也随著他们即兴发挥几首爵士乐，但此时，唐的演奏是为了这些尊重他的人、为了朋友，也是为了面前这个真正的自己。

《幸福绿皮书》的结尾绝对是感动人心，从唐在酒吧演奏开始，眼泪便开始不停落下，这不只是一部有关种族议题的电影，更是透过角色的互相影响，成就两人认同彼此，并改变自身价值观的一段旅程。不论是东尼的妻子桃乐丝、那颗最后被揪出来、象征两人从无到有友情的幸运石，还是对比前段临检，那个善意帮忙更换轮胎，并说出那句“圣诞快乐”的警察，都一再显示出人们心中不光只有对立，更多的是能够建立互相理解、接纳彼此的空间与机会。

“谢谢你跟我分享你的丈夫。”
“谢谢你帮他写信给我。”

整体而言，《幸福绿皮书》尽管节奏轻快、内容诙谐有趣，但也不失其内涵与深度。过去专拍喜剧、且曾以低级烂片《激爱543》得过金酸莓奖的导演彼得法拉利，这次以剧情为主丝毫没有不适应的情况，反而成功运用他熟悉的喜剧元素来包装这个较为沉重的主题。以公路电影的一贯套路，单靠两人对话互动和旅途所见所闻，没有太多让人出乎意料的剧情转折，没有极具戏剧张力的场面，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当然，利用一些不经意的举动呈现出人们的刻板印象与最根本歧视，就足以引发观众的反思。尽管时至今日族群对立问题依然存在，不过看到这部电影，至少我知道人们正往那美好的愿景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