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战争是什么样子?一次大战的西方战线的壕沟战怎么一回事?我们在老照片和黑白无声的画格中都曾经见过,但那些历史的东西距离我们太遥远,我们很难切身思考它,更何况去厘清它们的来龙去脉。《魔戒》系列导演彼得杰克森多年前在银幕上重现真实的中土奇幻世界后,在一战百年纪念之际,以先进修复技术、蒙太奇的魔力和声音,让一战的历史片刻栩栩如生在眼前,一战纪录片《他们不再老去》(They Shall Not Grow Old)对银幕前的观众不再只是头脑上名词般的认识,彼得杰克森替历史增添前所未有的温度,以电影的形式赋予历史胶片真实感,真实到一战的士兵仿佛亲口生动地向我们口述那段战争的记忆。
《他们不再老去》将帝国战争博物馆(Imperial War Museum,简称IWM)档案室收藏的百年一战原始影像、录音档经过编排,勾勒出一条叙事线,重现1914年宣战时的社会气氛,年轻人兴奋地纷纷不惜谎报年龄也要参战投入战场,对战争抱持浪漫的想法,想勇敢地保家卫国,也像是刺激的游戏。《他们不再老去》最初以黑白的画格,持续不间断的士兵旁白,述说他们准备上战场前的一切经验。他们参战有的是为了逃离日常枯燥,有的是被宣传海报鼓舞,他们面对即将的战场怀抱英雄想像,上前线之前在营地塞满不停的操兵演练。
直到一切就绪,这些年轻与资深的士兵们抵达西线战场,纪录影像才拥有了色彩、拟音、立体的身型和脸庞(前面还昏昏欲睡,可能到这一幕都醒了过来)。年轻人开始亲身投入战线作战,在彩色影像中我们深刻认知到壕沟战究竟是什么、德军的浓雾毒气、英军的秘密武器坦克,在这些武力交战的过程,是每个士兵各人在历经毒气、壕沟、弹炮刺枪陪伴的细微心境,他们在战场日常负责的工作,每四天轮值在前线,四天后放假在后勤,耳边充斥炮弹隆隆作响的压力消耗著心智,每天只有茅坑和用手清洁的厕所,到处四散的尸体、惹人厌吃尸体的老鼠,全身烧不完的虱子。
在充满压力的前线士兵们产生亲密的袍泽之谊,充满同理,退到后勤他们对同袍又失去耐心;在纪录片中,许多士兵谈论到战场上瞬息万变的死亡,以及所有无论英军或德军士兵,他们的生命在这场战争中如何变得的分文不值;在谈天中被炮弹击中头部死亡、在雨天掉入壕沟的泥土死亡、因为双脚的靴子浸泡在水中冻僵坏死、每天都感到饥饿、吃下长霉的法国饼干、无人处理的腐尸,包含众多动物马匹的,一战时倚靠大量马车运送炮弹物资,有许多马匹在战场死去。士兵开始觉得下一个死的就会是自己,被死亡的气味包覆。到最后他们甚至希望战争早点结束,不管哪边赢了战争都好。
在动态影像缺少的部分,彼得杰克森以当时的素描与静态照片取代,这些照片画像也被赋予上色。玩味的是,《他们不再老去》纪录片在国外放映,有些评论认为黑白才贴近真实,加上色彩经过剪辑反而丧失了原先的真实(像苏珊桑塔格在《论摄影》中提过的疑问,贴得更近会看的更真实?)。但当看过《他们不再老去》,人们很难不密切体会到这些片段汇聚述说的战争毫无意义和人命不值。彼得杰克森的上色修复确实为观者带来突破性的感受,尤其在难以意识到的情感方面,因为色彩生动的画面与叙事使我们能与那些士兵拉近距离,感受到未曾有过的情感和理解,以至在战争宣布结束后,我们也能感受到幸存士兵心中那分失落跟茫然。
《他们不再老去》是一战百年纪念,也是纪录片形式的一次突破。我们见证了一战士兵的记忆,真正让现代的我们认识一次大战中参战的军人士兵,而在《他们不再老去》尾声再次回到黑白画格,人们分成上过战争与没上过战场,双方出现理解的鸿沟,无人想讨论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对战争侵略与军备武力仍然抱持著浪漫的英雄想像,一波失业潮与想透过战争手段改变现实,也就不难想像为什么之后还有二次大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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