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潮》，歇斯底里的宣泄。

上次看加斯帕诺埃导演的作品是2016年的《性本爱》，其实在今年金马影展有选映导演其他的作品，如《嗑到荼靡》以及《不可逆转》，当然包含这部新作《高潮》，不过都碍于时间无法配合只好忍痛放弃。我虽然没有看过前面几部作品，不过我自己非常喜欢《性本爱》，导演相当大胆、直接又赤裸裸的呈现性爱，透过三名男女床上与床下的关系，去探讨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关于性与爱。有性无爱、有爱无性或是两者并存，每一种都是选择，导演简单明了地问著观众“究竟爱与性能否分开？”，而在看过《性本爱》后不禁又会多问一题“究竟爱与性能否‘真正’分开？”。尽管导演取片名为“Love”，也在电影中说过一句“当性跟爱并存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东西”，似乎坦白了他自己认为的性与爱之间的关系，但若从中文片名上还有剧情来看，这是一道拥有很多解答的申论题。

时隔两年加斯帕诺埃导演带来新作《高潮》，我特别欣赏导演的片名取法，就像他的电影本身那样如此直接，毫不扭捏与掩饰他想呈现的画面、想拍的主题。Climax意即高潮、最高点，乍看之下会以为是延续《性本爱》的主体，可实际上并不是，导演这次将观众带回至迷幻药氾滥街头的六零年代，直接将迷幻药投入到舞池之中，就像许多心理学家曾针对迷幻药所做的实验那样，坐等药效发作，陪著观众一起看饮下渗入迷幻药的水果酒的舞者们，是如何地挣脱世俗枷锁、尽情地展现真我、直视自己心底最深层的渴望与欲望。原来当人彻底大解放后，整个心神状态还有肉体状况都会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境界，那是从未有过的高潮体验，当然我们都不可能真的体验过，不过在加斯帕诺埃导演的运镜与配乐运用、结合之下，仿佛我们也都喝下了水果酒，而一起进入癫狂的世界在派对里狂舞。

“存在是转瞬的幻觉。”

我自己会将《高潮》分为四个段落，第一段为前面的访谈片段，第二段是开头那一场一镜到底的舞蹈秀，第三段是派对还是“正常”时的时候，最后一段则是派对失控。论精采度排序的话，最后一段肯定居前，第二段为二，再来是访谈片段、第三段。其实严格来说《高潮》要说没有剧情也可以，说有剧情也没错，基本上《高潮》就是再用影像的方式呈现迷幻药对人所造成的影响，那段从无事到茫然再到发狂的过程才是看点，切分成几段也是为了展现阶段性，让人从拥有自主控制权，一切都还可以客套（难听一点是言不由衷）之时，渐渐地被夺去主权、进而被迫显露真实自我，把许多真正想说的、想做的都说出来、去实行，不能虚假的佯装自己，可以说在加斯帕诺埃导演面前，每个人都是赤裸裸的。

如前所言，加斯帕诺埃导演分成几阶段来“展现一个人的多种样子”，在第一段的访谈中虽然篇幅极段，看起来是用来像观众解释这些舞者为何后来齐聚一堂的设计，知名编舞家找上这些有实力的舞者参加比赛，因而在赛前做这样的一次征人访谈，不过从这里到那段一镜到底的舞蹈秀结束止，实际上都是来看见人与人之间的客套、表面形象的营造与维持，硬要说或许算是一个人“最无趣”的地方。在练习结束后，场地女主人准备许多佳肴美酒招待大家，DJ老爹更选放不少带劲音乐，众舞者可以选择休息或是随音乐起舞Battle，从这里很明显地开始分了群，在场地周围三两成群的围著聊天，聊著那些在公开场合不能说、但却可以讲给朋友听的某些“较还好”的心里话，例如谁谁谁很正、很帅、想上谁、想被谁上、谁私生活很乱、谁个性如何如何之类的，舞者们终于从“最无趣”到了“稍微有趣”。

到了最后一段，也就是整部电影的最高潮，当水果酒里的迷幻药药效开始发作后，众舞者陆续受到了影响，在猜忌谁才是下药的凶手同时，他们都因迷幻药产生了异样之感，许多早先说出口的悄悄话都化作了行动，甚至埋藏心底的欲望通通出笼，原本本该放松、开心的派对顿时成了人间炼狱。当人失去自主控制权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加斯帕诺埃导演透过《高潮》带观众看见了这样的可能，强制让总爱佯装自己的人们原形毕露，像动物般遵循著自己的欲望行动，毫无道德、毫无羞耻的，彻底交出自己。

“生命是集体的不可能。”

“死亡是非凡的体验。”

那你说导演有没有给出是谁下药的答案？肯定是有的，事实上早在中前段时，那个人就有因为“无聊”这个理由推开另一个人，如果因为想让无聊变成有聊所以下药，这样的理由似乎满合理的，这世界上每个人都会隐藏自己，谁会真正无保留地出现在他人面前，或许她就是想要改变这样的世界，哪怕就只有这样一个小小舞者聚会，就也够她短暂享受了。从头到尾也只有她戏份不多，却总是会出现在画面里的一处，独自漫舞著、没有和任何人有交集，就这样安静舞动著。

《高潮》有点狂，四处充满迷幻之感，从音乐、运镜、画面构图到整部剧情，都令人仿佛跟著舞者们饮了迷幻药，不能说毫无冷场，可确实在某些时候，例如那一镜到底的舞蹈秀，都是会让人感到兴奋、随著音乐心跳加速的，那种视觉与听觉的双重震撼，是可以在《高潮》里感受到的。就跟加斯帕诺埃导演上部作品《性本爱》相似，《高潮》是有些实验性的，均用影像的方式大胆探讨著“人”，只不过这次是用了较为剧烈的手段。总归来说《高潮》有其可看之处，对我来说光就那场舞蹈秀就有点值回票价，苏菲亚波提拉回归舞者身分，在大萤幕上恣意舞蹈看了相当过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