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以诺贝尔文学奖作家马奎斯名句:“每个人都有三种生活:公开生活、私人生活,以及秘密生活”作为灵感,义大利导演保罗杰诺维西创造出了《完美陌生人》,以“公开手机”的餐桌上小游戏,硬是打破横在秘密与隐私间的那面墙,逼使每个人无处可躲,强制把那些极力想隐藏、不想也不愿说的秘密开诚布公,狠狠嘲弄人与人间看似坚韧实却脆弱不已的人际关系,也让观众见识到倘若没有了秘密会有多么可怕,少了秘密一切存在于彼此间的都将荡然无存,虽说和亲密的人间有著秘密不大好,但或许正因为有著这些秘密,才能够维持著表面上的和谐。
《完美陌生人》剧本之强大,是近年我所看过的电影里面最让人难忘的一部。而电影另一个无可挑剔的,就是所有的演员,不只群戏非常精采,能完美调度这些在义大利都是影帝、后级的演员的导演更是功力高深,将场景限缩在一栋房子内、甚至是在一张餐桌上,导演保罗杰诺维西依旧能灵活运用,让演员的静与动不因此被限制,反而还能被集中注意,感受到来自于场景与演员相互搭配而产生的紧绷、压迫感。同样是义大利出品的《当我们困在一起》,表现可说一点都不输《完美陌生人》,甚至在同样都是探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之情况下,《当我们困在一起》下手更狠,直接拿“家庭”开刀,诚如电影开头第一句话“家是一个人的起点”,每个人都出生于一个家,因此肯定会和某些人(父母、兄弟姊妹、亲戚等)有著关系,那是比和外人(伴侣、朋友)还要更“亲密”的关系,但亲密不代表紧密,有时候和家人还比和陌生人来得疏离。
《当我们困在一起》大胆揭穿多数家庭存在著的假象,那就是假装“是个充满团结、向心力的家庭”,孝顺父母、友爱手足、敬重叔姨…,可殊不知大家其实都知道,这就像逢年过节齐聚拜访祝贺完了就散了那样,只要顾及好当下的表面工夫有没有做足就好,毕竟又不是要长时间相处。但就像《完美陌生人》设定了一个条件、创造了一个环境,让夫妻(伴侣)、好友们赤裸相见那样,《当我们困在一起》让一整个家庭受困岛上,万万没想到会和“最熟悉的陌生人们”相处超过一天的焦躁感,加上各自本来就有的一些烦恼,使得这些长大后就各自成家立业的兄弟姊妹们、甚至是令他们重聚的父母,都再无法强装下去、一个一个都现出原形,连带问题跟著通通跑出来。
皮耶德罗与艾儿芭结婚五十周年,决定把所有孩子、连同皮耶德罗妹妹玛丽亚的孩子们都找回来小岛上,欲举办一场派对庆祝他们的五十周年。于是所有的兄弟姊妹、表兄弟姊妹们齐聚准备同欢,虽然有些人介意著一些问题与疙瘩,例如卡罗结婚九年的妻子姬内瓦,非常在意卡罗前妻也在受邀名单里头;和谁都处不好、被视为大麻烦的里卡多也因艾儿芭希望而出现…,但他们都因为反正也就这么一天而吞忍著,就算无法表现亲切或者客气,至少就避开彼此也相安无事。岂料原本当天就要回本岛的计画,却因为气候不佳被破坏,船只都因此停驶,所有人被迫留了下来,即使百般不愿意却也莫可奈何,众人回到家里整理空房,有些人因为房间不够只好找当地旅馆住。在这晚,有人因为很久没像这样彼此睡在一起而兴奋;有人因为分房问题不满著;有人苦恼著如何开口寻求金援;也有人因重逢而爱火再燃…
“你侃侃而谈你的人生,因为没什么好失去的。”
“我们的二十分钟还没开始,但我已经爱上你了。”
在看似平静的夜晚里,其实早已是暗潮汹涌,已婚的伊莎贝拉情系初吻对象、表哥保罗,而保罗也对伊莎贝拉抱有好感,从回到岛上开始两人就无话不谈,儿时对彼此的情意似乎从未淡去,在这个夜里他们终于确定彼此心意、跨过了那条线…,另一方面,不爽前妻能住在家里,她却得住在旅馆的姬内瓦不停埋怨著,缺少安全感的她总认为卡罗不爱她,过度关心和前妻生的女儿露娜更加深她的不满…,里卡多与女友烦恼著未来,因为他们没有钱还负债,当孩子出世后该怎么过生活?因为他的信用破产家族没有人愿意给他再一次机会,他只好去拜托唯一帮助过他的迪耶哥,希望他能去帮忙说服现在家族餐厅负责人卡罗和莎拉给他工作…一切“和谐”崩塌,起因于患有阿兹海默症的桑德罗在一大早的发作失控,让陪伴著她的碧翠丝再也忍受不了,她的崩溃就像引爆点,把整个家族的问题通通给炸了出来,最后再由家族“外人”、里卡多的女友给予最后一击,彻底让“团结”成了家族大笑话。
“人生需要很多耐性。”
“很多,多得不得了。”
“真爱就是:即使不爱了,也要继续爱下去。”
不管是艾儿芭给碧翠丝的建议,还是莎拉的肺腑之言,其实都是在一讲一件事,那就是维系感情或是维持家庭的方法,是忍、是演还是其他都好,不外乎需要的都是“努力”,《当我们困在一起》让我们看见家族的脆弱,却也见识到了另一种“坚毅”,就像莎拉说的,维持婚姻多么不容易,既然家人间都能假装友好、假装团结了,那夫妻之间何尝不能假装?她当然知道丈夫迪耶哥长期都在偷吃,即使里卡多女友没说她也知道,不过如果迪耶哥不说,她又何必自讨苦吃去拆穿?不如就继续假装、继续演下去日子不是还比较好过一点。但当然也是有别种可能,例如最后姬内瓦选择和卡罗离婚(就算她不承认她外遇,我也认为她还是会提离婚),成为家人靠的不只有情感维系,更多的是再演、努力的演,看谁演得久、看谁更会演,一旦演不下去了,戏(家庭)自然就落幕(垮)了。
明明每个人根源都来自家庭,可是长大后往往最不熟的,反而就是这些家人。《当我们困在一起》非常有趣,把家庭、家人的这种奇妙现象用充满戏谑性的手法呈现,事实上若少了里卡多女友,事情也许还没这么严重,正因为安排了如同外人的这个角色,才能肆无忌惮地破坏著、才能让所有人变得比过去“更像家人”,因为少了秘密、少了假装、少了那些表面功夫。同时也安排两对、露娜与爱德华多、保罗与伊莎贝拉,撇除掉已婚未婚与否,他们两对都在这件事之后确认了彼此真正的心意,在整部电影看下来成为了少数的“清流”,看上去有些温馨却也格外讽刺,尤其在其他人都伤痕累累的时候。
《当我们困在一起》同样因为剧本以及演员群戏可看性大幅提升,剧本真实、幽默又不失力道,而演员们因为此片共同获得今年义大利银缎带奖特别奖,完全不用去怀疑演员们的功力,是我认为近年继《完美陌生人》后又一拥有精彩群戏的电影,完全的深得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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