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定前往银河系另一端Origate六号星的殖民太空船“圣约号”上一片沉默。船员和两千名拓荒者都处于冷冻睡眠之中,只留仿生人瓦特穿梭于舱廊之间,执行保全任务。当圣约号的能量收集帆突然间被周围恒星燃焰破坏,这份宁静轧然终止,也让太空任务偏离了原本的轨道。
为了追踪未知星球的神秘信号,机组员降落在一个满是云雾覆盖与参天巨木的寂静星球。然而,他们发现这个有十足潜力能做为新家园的森林地,其暗黑致命远远超出他们的想像。
“圣约号”船员夹杂惊悚与苦痛的逃脱之途,是为英国动作科幻大导演雷利史考特继2012年《普罗米修斯》事件十年后,再度回归充满开创性史诗的源头,衔接1979年《异形》的前因后果,作为以《普罗米修斯》为首的前传三部曲之第二章节。与《普罗米修斯》相同处,都是在探讨人类和创造他们的造物者之间的关系。《异形:圣约》的剧情元素刻意回应1979年最初版本:圣约号被神秘的求救讯号吸引到达未知的孤独行星,如同Nostromo号回应SOS讯号而来到被风暴破坏的小行星LV-426一般。太空舰艇上互不相让、各有心结的船员们、星际旅行契约合、异形巢穴的背景陈设以及设计男性角色为第一受害者等,都是令影迷津津乐道的经典桥段。
与其说这是《异形》系列的第六部作品,《异形:圣约》不如说是《普罗米修斯》悬而未决的解谜。《普罗米修斯》的核心主题涉及古希腊罗马神话中的同名巨人,他违抗天神宙斯的意旨,将火炬作为礼物送给人类,因此受到了永无休止的惩罚。以古典神话学观点而言,众神希望对于自己一手创造的生命加以限制,以免他们试图推翻,威胁自身命运。导演将古希腊罗马神话和中美洲阿兹特克创世神话中的观念带进《普罗米修斯》影片中:“天神”(影片中的“工程师”)通过牺牲自己(吞食了黑色液体成为“太空园丁”)来创造出和自己形象相同的人类,以及尔后人类违抗所带来的后果。
无独有偶的,雷利史考特的三部曲片名仿佛按照西方正典延展的历史进程,2012年第一部先发的天神普罗米修斯开创人类文明,而此片则参照了犹太教与基督教人类开创史的说法,运用殖民太空船“圣约号”为本片片名。在旧约圣经中,Covenant或也做契约,是定义国王与附庸国之间,或人与人之间,有一定条件限制的合同。而如果是作为与天神与国土之间的Covenant圣约,是毫无条件制的(无论对方有无立约),没有日期大限,直至当事人死亡,而且立下圣约时,通常会屠宰牲畜作为血盟誓约。或许在“圣约号”服役的十五名船员以及两千名拓荒者们,当初冀望著这艘后现代版本的高科技诺亚方舟,抵达Origate六号星后,众人可以开创美丽新世界,打造全新誓约条文,有如代表旧约圣经中“上帝与地球上所有生灵誓约”的雨后斑斓彩虹。
无奈事与愿违,开场不到20分钟,“圣约号”即成为代表菁英阶级的船员葬身之窟,又渐进地蜕变成为无以脱逃的外太空杀人密室。而太空拓荒之旅的不成文规定,也是殖民者们表面看似乐观,但是内心却黯藏不住阴影的,就是搭上圣约号,也就是等同签下了“无条件、无限期付出体力与智慧”,却毫无知觉成了自称为“造物主”与其“创造物”下磨刀霍霍的猪羊,任其宰杀。
一手打造仿生机器人的韦氏企业创办人Peter Weyland(盖·皮尔斯饰),骄傲冷血,自视为人工智慧的生父与造物主。本片开场蓝眼一睁,身著雪白简约的“创造物”,轻轻悄悄地环顾四周,走到义大利文艺复兴时代大师米开朗基罗的大理石雕塑前,坚定地说出“我的名字是大卫”,一语即道出了《异形:圣约》借代旧约圣经中人类开创史的典故:基督教神学家John F. Walvrood指出,耶稣履行“大卫圣约”(Davidic Covenant),在基督教史中至关重要,因为其确保了其统治人民信仰的原则与基督教神学的根基。而履行条约大抵是“大卫须有后代,接替其国度法治”、“大卫王权永垂不朽”(2 Samuel 7:16)、“大卫及其后代是以色列的专制君主”。
若将古犹太宇宙观延展至后现代科幻惊悚来看,仿生人大卫如同亲生儿子般,继承了他的造物主–Peter Weyland的特质,聪明绝顶、爱好艺术、野心勃勃,却也回应了创造者本身的不完美,也就是他们都自认为是完美无缺的宇宙诸神。大卫也如大多你我,一出生不久便问了我们从何来,而又何处去的存在主义大哉问,甚至对他的造物主有了新领悟:你造就了我,你会死亡,我却不朽。但是正恰恰好刺中Peter Weyland的痛楚与不安,为了掩饰自身的焦虑与嫉妒,他只是冰冷僵硬地岔开话题,“给我砌茶!”,毫无“为人父”般有的耐心与爱怜。这种“只得服从,无需讨论”的父权至上主义,也当然让他的“创造物”大卫有样学样。造物主Peter的上帝情结(god complex)代表了家庭教育的失败,影响《异形》系列故事线的推展,造就了另一个爱情萌芽的悲剧。
儿子总是想超越父亲,中下阶层总是反扑贵族王室,创造物总是想推翻自己的造物主。这是《异形:圣约》环绕在人造人,却成了人害人的人伦惊悚之一。因为大卫非常明白,他自己的“大卫圣约”“须有后代,接替其智慧技术,才能使知识权力永垂不朽”,但是敏感自怜的大卫知道无论有多喜欢科学家伊莉莎白·萧,他俩永远不可能生育子子孙孙,他终究只能独守空闺,无知音相伴,还不时得伺候白痴人类,漫漫长夜无迢迢,对人类生命脆弱短暂以及自身勃起缺陷的忧虑,爱爱不成的他只得亲手弑刃所爱之人,利用人类女性母体,创造出孔武有力,服从性高,毫无疑问(异形不会说话就不会随便问问题),行动迅速的秘密武器,这是本片人伦惊悚之二。大卫不屑于人类如蝼蚁般的汲汲营营,认为摧毁他们志在必得,他仿佛是约翰弥尔顿(John Milton)笔下撒旦的进化版,他创造的目的,是为了随之而来无止尽的毁灭。其实大卫没有真正的需要反抗他的造物者,因为从他知道他拥有爱憎感觉的那一刻起,他明了他已经赢了。但是大卫是一个没有能力与他所爱的人一起过著柴米油盐的小日子,他嫉妒人性,所以毁灭,他没有良善,徒留冷血。当他知道多年来将最喜爱的长诗
导演雷利史考特曾解释,本片的诠释脉络,就类同《银翼杀手》中的“机器人讲故事”。在洞窟避难时,大卫对新一代仿生人讲述生命起源观,其实就是雷利史考特对著观众阐明说话—科学家伊莉莎白·萧或是圣约号殖民者前往的目的地是排己抑斥的:“因为人们总是幻想著新天堂乐园的美好与安然,但是天堂不可能是你所想像的那个样子。天堂的内涵可以是极端险恶和不详的。”导演还将《普罗米修斯》“工程师”比做《失乐园》中的黑天使撒旦,也暗示了若Peter Weyland创造仿生人大卫,而大卫又孵育了异形进化版,那等同地球人类制造了自己的致命克星,这不啻为明目张胆地推翻达尔文的生物进化论。编导在片名与故事符号上大量借用西方正典,却是十足的无神论述主义。或许,编导们真正的信仰,都保留在文学、电影、诗歌、绘画与音乐之中了。
曾在《怪兽与它们的产地》与金奖影帝艾迪瑞德曼有精彩对手戏的Katherine Waterston,虽不及雪歌妮薇佛的气势强盛,在本片却灵巧可人,大胜Noomi Rapace在前传饰演的科学家伊莉莎白·萧。万磁王麦克法斯宾达重拾那孤独忧郁的复杂角色,可圈可点,几近压倒主角异形们的存在感。本片最大惊喜之处之一,是为喜剧谐星Danny McBride (Eastbound & Down)饰演头戴牛仔帽的圣约号总驾驶Tennessee,原本以为此诙谐幽默的角色通常是早早领便当吃饱饱的份儿,没想到倒也成了助理英雄。而曾与他一起在《菠萝快递》飙戏的詹姆士法兰柯,短短数分钟跑龙套却替圣约号亮眼加分。若说本片选角出色,某些剧情桥段就较不完善,令人起疑。好比感染病毒的船员居然没有立马隔离消毒,却直接送进医务室,其他探险队队员眼见满地焦尸却无人发问,或者拿者散弹枪对著异形与易燃物体狂扫射等等,如果船员都是具有相当知识的科学团队,上述剧情应该不致发生,酿成大祸。或许,这也就是大卫对人类“无友不如己者”的无奈与不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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