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命枪火》─ 枪火下的国族往来

继上部班怀特利（Ben Wheatley）作品《摩天楼》（High Rise, 2015），便能看出他逐渐往商业靠拢，不再是《不良之家》（Down Terrence, 2009）仅用八天时间，让剪辑、灯光、制片都下去演的小成本电影，也不再是《无限杀人意料之外》（Kill List, 2011）、《观光客出没！注意！》（Sightseers, 2012）观感上较为小品的类型。此次《玩命枪火》（Free Fire, 2016）更是班怀特利首度前进好莱坞的作品，不仅请到安佐席伦提、山姆莱利、麦克史麦利、布丽拉尔森等人的庞大卡司阵容，该片也由著名导演马丁史柯西斯（Martin Scorsese）担纲制片。
　
但在前往商业的道路上，是会失去原有让人著迷的独立因子？这对从独立导演转战商业市场，也一直是道重要课题。不过对此班怀特利却证明了两者的并存性。于此，当我们能从《摩天楼》里能见得《英伦梦田》（A Field in England, 2013）的魔幻超现实呓语，魔性的剪接也一直是班怀特利的特色之一。而在《玩命枪火》中，同样能观察到班怀特利如何利用自身幽默与直接爽快，再玩转出一部商业独立兼容的动作“爽”片。
　
《玩命枪火》的故事线并不复杂，讲述在波士顿仓库内的军火交易，双方因交易破局，而展开一场你死我活的枪械斗争。片中班怀特利让电影符合希腊戏剧的三一律格式（时间、地点、故事一致），巧妙运用真实时间（Real Time）来谋合故事时间轴，这样的时间轴在故事剧情起到相当大的作用─也就是“黄金一个半小时”。所谓“黄金时刻”对于故事中的帮派交易是一种行规，当交易进行后的一个半小时，也象征著如何逃脱、如何收尾的黄金战场，对应到双方往来的驳火。班怀特利将此样场面与观众直接对视（他也曾直言本片发想来自游戏《绝对武力》（Counter Strike）），在片长90分钟中，也带领观众身历在现场，眼见枪林弹雨的真实进行。
　

《玩命枪火》有著比拟于《八恶人》的嬉闹聒噪、直接爽快，其实也来自过往班怀特利本身自带的幽默风格，从过往《不良之家》、《无限杀人意外》一言不合二话不说就杀人的节奏，《观光客出没！注意！》以喜剧方式，铲除打扰主角所有认为“不对”之事，甚至于故事最终走向中，女性反转父权获得最终胜利（《观光客出没！注意！》亦是），或是你无法猜到结尾，“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出乎意料，都是班怀特利最标志性的电影语言。不仅如此，电影里头还刻意埋藏迷影情结，如使用《黑色追缉令》的黑白组合，让一个骄傲聒噪的英国白人痞子，搭配一个发型爆炸头的正经黑人，这样致敬的搭配在影片初期都带来不少观影趣味。
　
而《玩命枪火》的枪战肃杀其实更让笔者联想起杜琪峰营造的挽歌，当然班怀特利不及杜琪峰的浪漫，但这样外表包装成《放．逐》、《枪火》式的掀桌对杀，不仅只在表面上的爽快，它反而于子弹腾飞的过程下，潜藏重要的命题─“国族”。
　
“国族”才是《玩命枪火》最核心的关键，也是一开始所有角色、背景设定上的起始。在故事背景上，班怀特利就早已设定为1978年的波士顿，而波士顿在历史中是英格兰新教徒操受欧洲迫害后，而前往该地所建立的“新英格兰”。但在1820年代后，随著欧洲移民的往来，许多爱尔兰人也搬至此地居住，不仅带来天主教的宗教信仰，爱尔兰人于波士顿的政治掌控也愈发突出，著名的甘迺迪家族即为一例。
　

因此，在故事中的双方国族，也就是身为波士顿的英格兰人（英国）和爱尔兰人的帮派，他们的驳火开展、恩怨情仇，实质也对应到现今已是独立的两个国。台面上的枪战，也成为台面下历史事件的呈现。甚至当中对于爱尔兰人卖家想将枪枝变卖给叙利亚、对黑人卖家的南非裔的嘲笑戏弄、到雇用佣兵的中途介入，都反映现今国际的政治环境。对照历史的冲突斗争，于前作《英伦梦田》更是显而易见，而于《玩命枪火》的小冲突大混战，班怀特利则将这样一个小仓库，演变为一张世界政治版图的缩影。
　
至此，也因“国族”命题的前期设定，随著故事线发展，才延伸出《夺命金》的主轴。众人为了一只装有金钱的黑皮箱，进而从双方的对垒，外部（佣兵）的攻击，直到内部（自己人）的决裂。为了钱在所不惜，也不管是敌亦是友，最后才揭露出每个角色背后身藏的阴谋。因贪念的起始，导致最终国族皆亡的两败俱伤。
　
纵使身为英国导演的班怀特利，也并未因最终角色的存活，而反转于国族得到的胜利。反而他让所有回归于现实的罪恶，纵使因黑吃黑而侥幸独活的一人，也逃不过仓库外的法律制裁。至此，影像也不再赘述，留下一个开放性结局，当雨落声响于黑幕外，角色是生是死？是逃是捕？早已不在这主轴的“黄金一个半小时”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