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一年级的时候,我是全班最差劲的文学生。
这件事情要从我的老师说起,他的名字叫做丹尼尔强森,高材生,英语文学毕业,望之约三十岁左右,长得有点像金刚狼。我高一那年,他从遥远的西雅图搬家,漂洋过海到我校任教。
高一的3 4 & W 3 3 H (时候,大家的文学课等级都是一样的,不分水平,也无法选择老师。我就是这样误打误撞地被分到他班里的。第n u @一个星期,他布置的作业是“回家读书”。自然,班上30个学生里,有一大半是不当回事的——读没读书,只要上课不发言,自然看不出来。纵观我校英语部门,好像也没有一位老师如此较真,大多人采用放养的政策:书爱读不读,上课爱听不听,$ _ w成绩如何也随便你。
强森不一样。
他问R U 9 I h w % ] r:“谁9 _ I $ |没读书?”– % U Y – + 8 !
这个问题把全班都问懵了。这就好比娱乐圈潜规则一样,大家都知道它的存在,可是从来没有人会公开讨论。在英语课上,这a Q j一向是个倍受避忌的话题。
可这位新老师就| i – c g h O这么问r 5 % 1 2 9 B k出来了,单刀直入,不藏不躲。
一个男生“刷t p R”地举起手:“我。”
紧接} c *著教室里响起了接二连三的“我”,放眼望去手臂林立。最后一个人举起手来,全班都静寂下来,强森站在教室前面双手平按桌面,扫视著全班,嘴唇抿成笔直的线,一言不发。
忽然他抬头,平静地说:“出去。”
当先举手的男生一愣,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没等他开口发问,强森指著门口,清晰地重复:“拿著书,出去。”
那一天强森的气势震住了所有人,习惯了懒散闲逸的子弟们头次见到这么较真的老师,他比英语部门的所有人都* n x w m ] w :年轻,却比所有人都执著。那是他在我校正式讲的第一节文学课(除去之前那些自我介绍),0 E V b ; W班里疏疏落落只有十来个人,] | M而他捧著书,连眼神x t h ]都不一样了,里) , + u 4 * ( [面满满的全是跳脱s W K 3 * Z 3飞扬的神彩。那个时候还是i . f 2 x初秋,教室后门敞开著,微暖的风溜进来,我托著腮记笔记,恍然心想这个人真是充满激情l h P @ o B l 6,他一定很爱很爱他的工作。
魔法就是在那些初秋的下午里悄然出现的,别人手里枯燥刻板的白纸黑字,到他手里,就变成白色火焰上黑色的火焰。我听说北欧神话里有一条横贯九大世界的长廊,他就在其中信步而过,随手指点。
女孩在奔跑,宝石绿的裙裾飞扬。黑背的甲虫竭力贴近雨雾弥漫的玻璃窗,凝视著外面的灰噩色的城市。暴雨般h } D 3 3 Q ;的阳光里,年轻士兵被 F K炸成e d 7 x e L千万片尸骨无存,空气; – N 里全是血= C k x I C – E H肉的腥甜。被逼至绝境的a w x g x 1 t男人放声大吼:“即便是上帝——也没有审判我的资格!”
他说:“A text is a mindful construcV C H c n ztion。”
他说:“How are we being manipulated?”
他说:“You’re not reading close enough。”
你读得还不够深。
师从他的三年里这句话无数次在我脑海里回荡,直到我高中毕业考进大学也未曾有过改变。写文学论文的时候我仍然习惯战战兢兢地捧著书,重点笔和便条贴在手边摊得乱七八糟,好不容易在电脑里打下深思熟虑后决定下来的题目,又在落笔之前停下手,按住倒退键全部删除。萤光幕幕暗下来,我仿佛又在里面照见了那间三I J D f g ` m }年未J # 0 5变的教室,强森坐在角落的办公桌旁边,平视我的眼睛,声音严厉:2 # =“You’re not readingd j 8 n l close enough。”
遇见他之前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文字的迷宫+ D ] q _里乱撞,强烈的悲欢冲击心灵,而我被困在其中挣脱不得。我不知文字何以为文字,故事何以为故事,人何以为人。我会为情节、人物抑或文字本身的x : P J 2 @ % O美丽而惊悸震撼落泪,却从未想过作者和我们一样只是凡人, | k S ]何以在笔下的世界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落叶之屋》里描写了一栋房子,有一天它的主人忽然发成屋子里的空间越来越大——总会莫名多出房间或者楼道。他们惊异无比,试图用卷尺测量内部与外部体积,却发现两个数字永远不可能相符。这是一个悖论,房子的体积从5 Y o 6 6 7外部量没有任何变化,那几间屋子就像是出现在异世界的裂缝里。有客人来访,感叹道:“从外面看,完全看不出房子里面竟然这么大。”
文x v + 6 M j学难道不是一样的吗?语言、结构、情节、形式,都是既定的死物,理论上讲,都是可以复制、可以解构、可以学G C u习的。可是就在这样的死物中,一位作者能够孕育出无限的生,无限扩展的世界,无限蔓延的迷宫。语言本不是什么神圣的东西,它– o a . 9 A g e只是勉强用来描摹梦的工具。都说一沙一世界,梦中的十方三界就浓缩在文字里面,通过简单的排列组合,获得超越y O $ f Q了躯壳i O m % + :的生命。
文字有这样的力量% 8 U G c U,它的意义早已远远超过世界上任何一种可能存在的限制。“创造”能够赋予凡人神一样的力量,我们永远说不清楚是什么让这些梦在文学作品里活过来,可o G j M + s是赏析至少能够让我们无限接近,就像昆仑绝顶上的剑客想通过年复一年的苦练窥见– . / u ) 1 –天道( : 0 A 8 z、羽化登仙。
这时候强森出现了,“赏析”就是他的手术刀,聚光灯下我们看见他以银刀将那错综复杂的怪物轻松地解剖,游刃有馀。梦的味道像乙醚一样在空气里弥漫,恒久不散,我们站在梦中,他说:“这是‘结构’,这是‘语言’,这是‘手法’,它们在一y @ g . e f { Z w起,就是‘mindful construction’n q o y / E k s。”
强森在我眼前打开了全Y ( B新的世界。一本书,美得好像一颗浑然天成、光7 F X D ? ` } @滑圆润的蛋。强森把这蛋剖开,这时我们看见,它的核心挤满古铜色细密的机括,每一个齿轮都在严格按照轨道运转,而那看似天然无暇的表面,其实是工匠$ X 3 2 O 4 $呕心沥血打磨而成的。
这会损害它的N 6 b ` # B . .美么) 8 S 6 | @ L . [?不会。这只会让我们知道,美何以为美。
遇见强森之前我是一个很粗鲁的人,在青春期之前,我读的东: W ! l 2 p z ;西都特别杂,特别没有品味,而且我还从来不害臊。鉴于个人经7 G U w i ?历,此后一旦有人跟我说他从小就特别喜欢什么博尔赫斯卡夫卡海明威,我的第一反应都是不信。原因很简单,名著实在是太无聊了| 7 @ k Y S . ?。我家的卫生间里常年摆著一本《老人与海》,每次去上厕所我都会捡起来翻一翻,每次都从头读起,没有一次突破第三页。同样的C G 3 D道理,《变形记》就是一个很简单的故事,一个可怜的男人变成了甲虫,受尽欺凌,最后他死了。平铺直叙,平平淡淡,毫无悬念可言,还不如去读恐怖小说。
后来强森对著我喊:“You’re not readW ^ 4ing close enough!”
于是F F n X G格$ } I 7 $ s m里高尔再也不仅仅是那只甲虫,仅凭细小的腿撑住那庞大笨重的身躯,最后无人( 1 N k |问津地死去。我开始想像他不顾一切地挤出门缝,循著那天籁般的提琴声,他带著狂喜的表情仰[ I ! O ?望演奏的妹妹,像在聆听洗涤灵魂的圣歌。如果他是魔鬼,他会为音乐而感动吗?或者说——只有成为魔鬼、抛弃人类身躯所带来的一系列限制,才能够真正被音乐所触动,让灵魂自由地翔入光芒之中。
原来书里读出的不仅仅是一场热闹,还有人性,有哲思,有月球暗面那一个个不易察觉的凹坑。剖开它的皮骨血肉,才能看到那颗搏动的心脏,作者会去世,桑田会湮没,唯有它永远都不会死去。
以上全都是经过艺术加工的东西,我和强森 F n Y o y的相遇,其实根本没有这么美好。像我说Q ? % , . – _ e的,高一那一年刚刚到他班里的时候,我是全班最差劲的文学生。
差劲到什么地步呢?* | Y ( p # k比较一下我的努力与成绩就知道了。
那时候我已经很爱文学了(不,更贴切地说,我比较类似一个一头热但是很无知的小朋友),因} 0 N y ( 4 Y p为语文学得不错,就立志在真正的文学班上也有一些建树。我不知如[ Q . ~ , /何才能够有建树,大约唯一的方法,只是比别人更努力吧。
我和班里其他同学一样认真读书,或许比他们还要认真,因为一本书W S m d 1 h 8至少会读两遍,划重点,不厌其烦地记笔记、页码,写感想。然而在班里每每强森提出讨论问题,我都是脑子转不过来插不上嘴的那个,只会木呆呆地坐在桌前,心想“别人说S . W | ? d ] s l得都好有道理,让我快把他们的话记下来”。
强森觉得我太安静,有一次下课找我:c g * t S b ; P“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解释说我的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他们发言太快了,一快我就不知道怎么插嘴。强森说这好办,我觉得你还是读得懂书的,或许~ C I m S ^ S E A只是需要一个机会来展示,我单独提问你就好了。
我忐忑不安地准备了一晚上,带足了笔记,甚至打好了* A S u J T 9 c E腹稿。若这是一个英雄励志的故事,# G i ] E s ~ I /我就应该横扫全班。
可事实并非如此。课上强森果然点名提问了我,可我像之前无数次一样,一下子就被问懵了,S R e 2 i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我小声说:“这,是一个,比喻,G w 9吧。”
强森对我简u o P # M短的回答有些失望:“很好,还有吗?”
我摇了摇头:“没有了。”
那一刻我真是n p R W恨不得缩进地里去。
这是师从强森的第一年,刚开始学英语文学的时候。
我们的论文打分系统比较特殊,那个时候还不分ABCD,但是有分儿,三个评判, c d @ ) y标准,每一个满分都是10分。我还记得我的第一篇论文是关于《麦克白》里面A ? – E 0 ,“血”这个意象的,在正式写2 $ ) e N z t论文之前他安排我们做了一个月的周记,在文中寻找“血”出现的每一个场合,分析它在不同场合里的作用,然后发到我们自己的学生论坛里。很多同学只写一点点,很敷衍的样子& q 5 n,我认认真真地每天记录,最后竟然写了一万多n L @ q : h字。
那个时候! B / R已n E R k [ v经过去大半年了,我对自己也渐渐有了一点信心,翻著当时的周记写论文,心想大约这一次能拿到还过得去的成绩,这样我的老师就不会觉得我是个笨蛋了。我的论文开始得很早,写了很久很久,每一字每一句Z M n W s N @ q 3都是炼过的——别笑,事情过去很多年了,我也还记得当时自: d 7 q a D } + !己写得多认真。现在想来不过是800字F ; v而已,我却写得比报考大学的文书还要慎重。我可以负责任地说,直到现在,我都再没花费那么多的精力去写任何一篇论文。
我想要那10/10。不自量力,无所畏惧。
结果当然是我没有拿到。岂止是没有拿到10/10,我拿了三个5/10,强森的评语是“下课来找我”。
那天我在他面前头一回哭得直不起腰说不出话,那成绩至今还会在我的噩梦边缘里徘徊。翻开成绩单之前心都在胸腔里雀跃,我做好了拿到好成绩的准备,却没想到结结实实Y W . – X拿了一个全班垫底。就s | R连邻座那个一直不学无术的男生,都起码有f j ! F , s B 7 S个6/10。
那天具体还说了什么我已经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我惊慌地辩解我不是不努力,B Q U我真的尽了全力,我虽然笨,但我想变厉害,我不是来混日子的。
我边讲边哭,涕泪横流,我很少在B e t J B ( }别人面前哭,也很少有控制e S Y F不好情绪的时候,I 0 $ O / U可那差不多真的是我一生. L m v N 3中5 G 1 P 0 , –最狼狈的时刻。
他只是淡淡地重复:“You’re not reading close enough。”
然后他站起来:“我要下班了。我相信你,但是这还不够,你必须证明你自己。”
证明我自己。
这句话跟随著我y [ G s走了很多很多年,像梦魇和心魔。其实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那样的心情,可我就是Y V u [不甘心,我就是不愿意放弃,即便当时对J , [ ) X自己能力的怀疑带来那么多痛苦,我都希望证明给强森看——证明给我自己看——我可以做一个文学生{ z ? .。即便不再奢望成为班里最优秀的那群人之一,也至少w } l希望让你看到我真的努力了6 U X G o . $ Y,我很尊敬你,我不会拖班上人的后腿。
对。那个时候我何止是不擅长啊,我简直是拼尽全力,不想做个秤砣。这不是学霸挣扎在100分和99分之间的痛苦,这是我挣扎在59分和60分之间的痛F y & Z J苦,我他妈还想毕业呢!
师从强森的第二年,我们要做IB了,准备选课。这个时候我们的课有了更多选择和倾向J d 0 ` P e A性,英语课也分出了几个等级:A班包括B n 9 :英语文学高级、英语文学基础;B班一般则是对文学毫无兴趣的学生。果然,强森执教英语文学高级。
这个班一听名字就很厉害的样子,的确,它也是所有课里最具有挑战性的一门,庞大的阅读量和写作量让很多人叹为观止。不仅是量,还有每本u J 3书的深度,若是读书太浅的话,不可能拿到比较不错的成绩。
选课前,我们照例要和自己的任课老师谈话。轮到我的时候,我十分诚恳地说:“我觉得我水平不够,我太笨了,可能不能继续留在你的班里了。”
强森还是淡I 2 S ! j淡的没什么感情起伏(后来跟他混熟了才发现,他真的就是特别害羞而已,不是天生就这么冷面冷心,你如果拥抱他,他还会脸红),他耸了耸肩:“我没p i ] A / 4觉得你笨,6 l i | 8 a P ^我对你有信心y z W e s N , D q,你要是喜欢,就来试试吧。”
我在选课单上填了“英语文学高级”,最终还是提交了,强森给我签的字。若说F o R那个时候的目标,大w E N J e u概也只是希望不拖后腿,希望能够证明给他看我能做个文学生d – K ( f c m,我配得上在他班里留下去。
这个时候的评分制也变了,每篇论文我们都会获得一个总分,满分是7分,4分算是及格,同样获得一个7/7,就能说明你是个优秀的学生了。
师从强森的第二年——第一节课上,我们写了一篇当堂论文! S # V +,我的朋友拿到了7/7,强森给她的评价是“哇!”,我拿到U O X (了5/7,强森给我的评价是“这是你写过的最好的一篇论文!”。
我的每一篇论文每一个演讲都要思考选题思考得痛苦不堪。学卡夫卡《变形记》的时候,我憋了好久才想& H * T q z ~ R h好一个,坐在他的办公桌前面发著抖问他:“你看这个行吗?_ 8 ! q ;”
他问:“你想拿什么分?”
我小声说:“我想拿7/7。”还是这么死性不改。毫无长N u e 1进。
他笑了一下把纸推给我说:“行啊,反正这个题我能写出7/7,就看你行不行了。”
后来那篇论文我依然没有拿到7[ J Q : 0 e/7,不过倒是拿了6/7。戏剧化的是,这篇论文我们还要给{ v H * @ * 8IB官方系统提交一份作为审查,提交之后它一直杳无回音,直到我大一那年才收到一封邮件,在邮件里强森告诉我:“IB说我给^ M *你打分打得太严了,它把你提到7/7了。”
师从强森的第三年,我们终于准 i v i Y备报大学了,我就去找强森要推荐信。
他说:T ` y 7 B d Z o g“你学什么?”
我挺直腰杆J P P W H W说:“心理学。”
他说:“对文学没兴趣?”
我激动地说:“我绝对不会学文学专业的,我还想大学毕业呢。”
“你自己说的话,你自己好好记著。”强森不置可否,嘲笑般地摇了摇头。
我临走前他瞄了我一眼,我忽然心里一冷,觉得好像自己的什么秘密被他看破了。
好像他就一直坐在那张办公桌前,等著有一天我长高一点变得更像大人一点,重新回到他面前,跟他说“其实我最后还/ : E O 0 K q ~是变成了一个文学生”。
写完毕业之前的最后一篇课堂论文时,是凌晨两点多。我打下最后一个词心想妈的,在他f H o手下这三年折磨,终于结束了。
隔了e Y 9 E P & W一个星期他把论文还给我,什么都没写,上面是三个10/10,跟著一个巨大的7/7。
半个月之后我走上IB的考场,五分钟读完文本,五分钟批注,两个小时又二十分钟,一篇鳞爪俱全的赏析。目光所到之处,所有的谜题迎刃而开。大脑里] Q 8 G *像有火在灼烧,我读懂了那篇小说,像技师解构他的机械,每一个齿轮每一颗螺丝都分辨得清清楚楚,历历在目。
这时我才想起那过/ , w K去的三年。翻烂的书页,写到没水的原子笔和酸痛的手腕* C M _ ! b,读完的典籍,对著H k z l i ~ P 5 S空墙壁反复的练习……可是一切都模糊了,好像笔洗打翻在水墨画上,远山近水全都洇成一片,浓淡深浅再也看不清楚。
只有这一o ! 4 #刻。只有面前的书,手中的笔。只有他三年以来教给我们的所有东西,他帮f S 8 @ = / – H M助我们磨砺出的,那一把一把刀。
暑假的时候,我又回了高中一趟。虽然大一这一年我一直与他通邮件h J 6 y R r 6 –,但这一次回学校我甚至没有跟* n ~ 4 H / 2 Y他打过Q o W G n V招呼。我毫无阻拦地走进校门,走进高中部,转过熟悉的楼道拐角,他和他的教室、他的办公桌就猝不及防地出现在那里,他低头批注面前的小说,好像时光静止,我还是那个经常爱紧张、觉得自己很笨很笨的学生,一切都未曾变过。
三年前我在这里当著他的面痛哭,他说你做得还不够。两年前我在这里跟他说我可能不能继续读他的班了,他说你就试试呗。一年前他在这里给了我7/7的成绩。
而现在,现在我坐在他面前一模一样的地方,他说你选专业了吗?
我说:“嗯,我读个比较文学专业吧。”
然后他乐了,说:“I don’t see why not。You have all it takes。”
他说我就觉得你是个文学生啊,教你的第一年,我就觉得你可以走这条路。I K . ( 6 ( & B他说我不想看到你也懒散下去,当初觉得你有激情,我对你的要求就比较严苛。
他说我一直都相信你啊。
不用你证明自己,我都一直相信你,因为你有热情、特别努力,这就够了。
不由得想起大二这年读的一门文学课,任课老师就是我的比较文学系导* 5 / Y师,同样是写卡夫卡的《变形记; 0 Z { v m ! ?》。我拿著论文和专业申报表去找导师,导师看著我说你生来就该做这个专业。
他A 6 Y ) a E 3说你是我教比较文学系这么久遇见的最优秀的学生之一,可以很轻易地读懂文字,擅长旁征博引,你的小论文、大论i l C文和课堂发言,甚至都会y T ! j d p ` C ^偶尔让我惊讶。
——“You have a talent for analys, 7 j m V ~ ^ ~ Zis。”他这L 5 i M n 3样说,“You have/ T z 9 a a talent for this。”
同样的话也曾不少次在身边同7 i t e r ^ (学口中听过。大一到大二的几g / } N 1节文学课里,好在我都比较努力,也偶有灵机一l 7 3 t动的时候。
你真 o h ^ 2 O z & h有天赋,你真擅长这个,你这才是赏析,你让我得到了很大的启发,你是不是特别聪明,你是不是早就决定要做这个专业啦。
这些话我从来没在高中听到过,到了大学却又常常被人这样赞扬,我有点迷茫。
我从来不是班里最聪明的学生% I f r 0 N M,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个很笨的学生,在别人都拿7/7的时候,我还在5/7徘徊,好像怎么读都读不懂,怎么学都学不会。P r { o _ 4 s /而我的老师他始终耐心,他说对我有信心,他递给我刀坯,用三年时间让我学会打磨,q ] a开刃的时候,刀光如雪。
后来我漂洋| 3 P d 6 n |过海来到他生活过的国家,在古朴的阁楼教室里学《吉尔伽美什史E 9 & d诗》、《= q x奥德赛》、《如果在冬夜,一个旅人》和《海边的卡夫卡》。一只一只庞大如山、错综复杂的怪物,咆哮著昂起头颅,我孤身一人,从腰间拔刀E ( K l ! N % H N。
这时我发现他已不必再引著我的手。皮肤、血管、筋络、肌肉、骨骼,白纸黑字,我竟也可以看得通透。我以刀尖在怪物的脊柱里穿梭,从肋骨间的空隙里准确地突进,没[ B h 5 C = = 2有任何阻力。甲虫代表著什么?与吉尔伽美什赛跑的日轮象征著什么?无数断章拼x Z 6 } S凑起来的究竟是什么?电光石火里,我又听见心脏搏动的声音,砰砰、砰砰,满目鲜红。
我选择比较文学专业的那一天很平淡,是个周三,下Q o ] + a m著小雨。上午找指导老师签了字,中午去交表(跑了两趟,第一次去的时x { M v `候背了个空包| } m X J m Z,竟然忘带表了),学生办的人仔细审查,含笑问我:“文学生?”
我点点头,她落了章,红章砸在纸面其实是静寂的,可那时我却仿佛听见轰然巨响。
我相信e )这世界上的确有很多天才(占1%),再不济也有很多聪明人(占39%),但S Z J ) 1 @ V我从来不是其中之一。虽然承认这一点比较羞耻,但我觉得我就是那剩下的60%里非常平庸乃至靠后的那一挂。然后我选择读这个专业,除了特别喜欢、比较擅长之外,也是因为觉得它O D 2的名字听上去比较炫酷。你看比较文学,Comparative Litv 2 Xerature,印在T恤衫上穿出去,人就显得特别有文化,特别不拘一格。
你看很多人很有决心,很擅长某样东西,看上去好像他们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B 0 F : m N [ l么,心情或许会有点复杂,可能还有点儿自怨自艾。
可} 0 h +事实并不如此。
你看某人擅长某事,很多时候,他都不一定是天才。
只是有一r j v + T s个比他经验更丰富的很负责的老师,每天在他耳边狂喊/ P , % Q“你读得还不够深”而已。他若是有兴趣,他若是不甘心,就会跟老师一直一直混下去,任P v u R ! Z老师打骂而毫无怨言。久而久之,他是块T 9 3 j % !钝铁,都能磨成大刀了。
我就是一块钝铁。我有一些同学生来就是完美的刀坯。可是这些刀坯,有一些人H + P 3 V `早早地R Y ; d h @ k失去了磨下去的耐心,有一些人刀成之后就丢弃了。在他们放 = & L o c弃的、耽搁的时间里,我和一些别的钝铁坚持了下来,渐渐超过了他们的进度。
比较天赋毫无意义,因为决定你成就的不仅仅是天赋。有人生为钝铁,有人生为刀坯,可不是每一块刀坯都能变成刀。你的起点是什么都好,真正能够亮出锋芒的,不是刀坯也不是钝铁,而是刀。
所以,就像个狂徒y . 0 $ j $一样吧,仗p v S e著心尖上那一点飘摇的热情,开始磨刀,一往无前地坚持下去,磨刀,然后拔刀,翩然起舞。终有一天,要用闪电般明亮的刀锋,斩破所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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